第426章 正常的疯病(1 / 2)

转来 李冬狗 1063 字 4个月前

信好从小长得端正,人人见了都道他长大该去当兵,可见巧妙的五官多么根正苗红,那时候满山满坡跑晒得黑,硬朗里透着浑然天成的大人稳当模样。部队回来时皮肤反而养白了,长开的俊秀五官软化了硬朗,一笑起来人像夏日清晨凉爽的风,温和的招人喜欢。随着少年青涩稚气褪去,在消防待了几年,人愈发成熟坚毅,给人安宁的感觉也愈发浓烈,好像只要他在,只要看见他,周遭都是安全的,可以信任的,美好的。

这份美好现在安静的流淌在空气里,逐渐被淡化,模糊,只余一张感受不到任何情感的照片,他穿着消防作训服,严肃而庄重的望着镜头的照片。

留给这世间世人的最后一眼是他浑身冰凉的躺在花丛里,那双平时总是坚定又仿佛有诉不尽的忧伤的眼睛已经不再睁开,再崩一身崭新的队服,愈发使他的表情看来温柔中充满疏离,他安静的走了,听不到旁人的哭泣与哀愁,旁人也看不见他独自远去的背影。

灵堂里哀乐肃穆哀伤,但他的生母或许对此一无所知,仍神思恍惚的坐在一旁为宾客准备的座椅上,凡有人来,先祭奠亡人,再与忠传寒暄,无一人与她诉说安慰和哀思。忠传认为她有生母的身份,棺侧的位置应该有她一半,可几次来牵她,她总是怯懦而慌张的摆头摇头,再要说话规劝,脸上更加惶惶不安,随即开始乱挥手尖叫辱骂挣扎。

她似乎总是惶惶不安,神态拘谨又偏执,望人的眼神要么没有焦点要么带着恶狠狠的愤怒和责怪,令所有外人看到她的第一印象总是这个人脾气不好,德性不好,脑子不好。这样,不仅没有几个旁人肯来与她说话,连潘达忠信也不再轻易上前来,深怕一个不注意就会惹到这个脑子失灵不正常的疯子。

是的,疯子,除忠传外的所有人都这样给她标签和认知,一个从前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不正常的不能随便靠近的疯子。她坐在那里,老张坐在她身后侧面,望向她的目光总是焦虑而哀愁,像看一个与己无关的疯子,又像看一个病入膏肓的孩子。

“她晓得啷个,样都不晓得,看到也认不出,挨着她住一两年恁长时间都没把人认出来,她晓得啷个。”老张这样对潘达道。

大家便用叹息和怜悯的目光望向她:“认不出来也好,认出来也没得意义了,现在认出来还取啷个作用呢,不如一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

直到信好的骨灰下葬她也没有任何异常状况,与电视里演绎的最后一刻突然清醒扑向骨灰哭天抢地的走向毫不相干,她仍恍恍惚惚,把她放在那儿她就安静的坐那儿,没有任何情感的眼神从人们依次来献花到盒子放到地下,埋上泥土,平地立起来一座带着信好名字的墓碑。忠传站在她身侧,蜡黄的脸上泪水不断从红肿的眼睛里流出来,可她没有哭声,连个抽噎的哭腔也没有,只是连连长长的吸气,远看来好像已经哭的肩膀抽搐。她感到扶着她轮椅的手在微微哆嗦,似有疑惑的回头来看一眼,先前忠传总害怕她听到看到,而一直不敢哭出声来,现在突然看到她哭成这样,脑子里哪根神经像一下搭上了又飞快断开,没等那些零碎的片段拼凑成段,一下纷纷脱节,碎成了比从前更细碎的渣子,彻底茫然不知所措了。

比起失而复得再重新失去的儿子,似乎忠传这样压抑哀恸的哭相给她的冲击更大,回家当晚人便开始发烧,疼痛,抽搐起来。

楼下那些好几天看不到她出门的人又这样说道:“......你说她不晓得,她啷个不晓得嘛,个人身上落下来的肉,再是疯子傻子再是脑壳不清楚呢,偶尔有时候还是认得出来哈。你看有时候像那娃儿下班转来的话,她还晓得到楼脚来等他接他呢,就即使是谈认不出来,恁长时间接触相处也有点特殊感情了噻,也有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噻,毕竟那是个人的娃儿的嘛,血缘在呢。”